咩咩推文

这些所谓的圣人国破家亡的时候,将国家的灾祸全数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却从来不敢埋怨治理者的无能,

地府——

我叫苏绮,是个鬼,而且还是个怕鬼的鬼。

而我此刻正在强迫自己看着面前的一排恶鬼瑟瑟发抖,不过并不是他们在欺负我,我也不是为了练胆量,我只是想要挑一个强壮的恶鬼当护身。

我举着一直胳膊挡在脸前,只露出一只眼睛从眼前的一排恶鬼中快速略过,然后又快速将眼睛挡了起来。

我扭过头去看一旁的鬼差,虽然他也是鬼,但起码长的还算正常,如果忽略他惨白的脸的话,和一个常人也没太大差别。

此时他正一脸殷勤的看着我,见我摇头,表情一瞬间就垮了。

“苏小姐,这已经是为你找的第十批恶鬼了,你到底哪里不满意,这些可都是功力高强,怨气极深的,保证会保护好你的。”

我头也不扭的冲身后的那些恶鬼摆着手,希望他们能快些出去,“不行!陈管事,他们都不太合我眼缘,你叫他们先出去,我再跟你细说。”

陈六叹了口气,冲我身后的恶鬼们挥了挥手。

待屋子里都空了,我才松了口气,“陈管事,其实吧!我虽说想找个比较厉害的,可这个样貌起码要能看的过去,你找的这些可能很厉害可是这长的实在是…”

我拿出一沓冥币,塞到陈六的手里,“还是劳烦陈管事多费费心!”

陈六原本哭丧着的五官一下子又笑的挤到了一起。

“哪里!苏小姐给了这么多报酬,都是应该的。苏小姐请放心,我陈六肯定会为您找到您满意的,您就放心的回去等好消息吧!”

陈六揣着钱,眉开眼笑的恭送着我。

我点点头,也不打算在这多留,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凶神恶煞的恶鬼。

我在这地府虽无亲无故,但胜在生前出生于富贵家庭,这时候倒是拥有不少财产,不仅使我在这地府能有个容身之所,也算过的安生惬意。

我喊着之前雇的丫鬟兰翠往屋外走,刚走到前院,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我皱着眉问一旁的陈六,“这是什么声音?”

陈六不以为然,语气清淡的说:“没什么的,估计是下人不懂事被教训了吧!”

陈六这样说我也不好多问。

刚走到院中,忽然有一个披着头发的男鬼从后面跑了出来,估计是跑的太急,没看到人,猛地一下子从我和陈六的中间撞开,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被撞的跌在一边,兰翠吓得赶紧上前扶我。

陈六也没好到哪里去,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屁股开始骂娘。

紧接着,后面跑出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大步上前,一把提溜起那个男鬼的衣领给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后面的一群人又赶紧去扶跌在一旁的陈六。

陈六骂骂咧咧的从地上被搀起来,“他娘的,他是怎么回事?”陈六指着那个被提溜起来的男鬼。

那个大汉面露窘态慌张的解释道:“大哥,这小子不服管教,刚刚在后面伤了咱的兄弟逃了出来,我这就把他带回去严加管教!”

说罢!那大汉就要拖着那个男鬼往后院走。

那男鬼似乎还没有从刚刚摔在地上的冲击中还过劲来,只能勉强的抬起头来,目光阴冷的扫视了眼前围着的人。

我看着他冰冷刺骨的眼神从我的身上掠过最后停在了陈六的身上,然后发出一声冷笑。

紧接着他低下头去,似乎认命一般。

“等一下!”眼看那个大汉就要把他拖走,我出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走向前去打量那个男鬼,他衣衫褴褛穿着一双破了洞的草鞋,头发凌乱的半束在脑后,惨白的脸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从眼尾处延伸至脸颊,脸上也算不上干净,可即使如此也遮不住他生前是个俊俏的少年郎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此刻正探究般的盯着自己,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到。

那男鬼并未答话,依旧警惕的看着我。

反而是陈六先开了口:“苏小姐,这小子是我们刚抓到没多久的恶鬼,他应该是生前魂魄受过伤害,三魂失了一魂,脑子都不太清醒,记不得自己叫什么了。”

“失了一魂?”我嘴里嚼着这四个字,眼睛却盯着眼前的这个男鬼,他此刻已虚弱的站不稳,可却依旧努力的抬起头看着我,我好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求救。

我转头看向陈六:“我出银子,他可能跟我走?”

“苏小姐莫要说笑,他一个还没驯服的恶鬼,你买他做什么?”陈六尴尬的问,又接着谄笑道:“我看还是待在下给你找个好的……”

“价钱好说,要多少你说了算,到时派人去我府上取钱就行。”我打断了陈六的话,直截了当的说。

陈六显然愣了一下,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瞬间腰也不疼了,嘴往两边一咧,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嘿嘿…既然苏小姐想要,那还请跟在下去屋内立个字据。”

陈六推开身后的小弟作了一个往回请的手势,我并未跟他走,而是派了一旁的兰翠跟他前去。

我转过头来看着那个男鬼,他此刻也正注视着我,眼神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能站起来跟我走吗?”我问。

片刻,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

“能!”

我点头,让那大汉将手松开,他没了支撑脚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我下意识的去扶他,却只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瘦的吓人。

“没事吧?还撑得住吗?”我的声音带了丝急促。

“嗯!”他借着我的力,强撑着双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似乎是注意到扶着我不太妥当,又将手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兰翠和陈六签了字据后,被陈六欢天喜地的送了出来。

陈六恭恭敬敬的将我们送到门口,又派手下的人将我们用马车送回了家。

2.

那男鬼的魂魄实在虚弱的很,回去的路上竟昏迷了过去,身体的有些部位也变得忽隐忽现。

我一下子慌了神,不知要怎么办,回到府中便急忙让兰翠去请了鬼医。

经过医治,他的魂魄也没有那么透明了,渐渐的又恢复了自身的模样。

可我一直不放心,怕他真的就没了。

鬼医留下一些药方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这期间我一直在他床边照顾他。

兰翠催我去休息,怕我有些累,魂魄不似活人,却也会虚弱。

“今天忙碌一天,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由我来照看他就好。”兰翠面怀关切,语气中透漏着关心。

兰翠是我在地府安家后找的唯一一个丫鬟,她出身寒苦,入地府后不到投胎时候,被一些恶鬼欺负,是我将她救下,一直留在身边。

她为人机灵,善于看人脸色,对我所做之事从不过问为什么。

这使我常常想起生前跟在我身边的聂红,她也是这般一直伴着我长大,只是可惜最后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好!”我点头站起身来揉了揉腰,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又回头叮嘱道:“你也不必整夜守着,待后半夜若无什么异样,便去休息吧。”

“嗯!”兰翠点头,将我送回房才回去。

我本以为那男鬼会昏上好几天才会醒了,毕竟鬼医说他的魂魄受到很大的伤害,三魂又缺了一魂,想要恢复怕是要好一阵子。

可没曾想他第三天就醒了过来,当时我正在院中,他忽的出现在我的身后,倒是吓了我一跳。

“你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嗯!”他的声音带着丝拘谨和冷淡。

“坐下休息一会吧!刚好药快要好了。”我指着一旁的石凳示意他坐,然后便又看向我正在为他熬的药。

一时间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但很快他打破了这片宁静,“你为什么帮我?”

“谈不上帮你,刚好我最近需要找人保护我!看你长的还行,又能从陈六那里跑出来,想必还算厉害,就刚好和陈六做笔生意罢了!”我看着他,语气轻淡。

那男鬼打量着我,似乎在探究我的话的可信度,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盯着我的眼睛。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吗?”过了片刻,我又不死心的问。

“嗯!”男鬼点头,漠然的脸上似是出现一点沮丧,他垂下眼睑,开口道:“他们都叫我小杂碎!”

“谁?谁这样叫你?”我听到他的话,忽的站起来厉声问道,但马上又想到是谁,又坐了回去。

“这个名字难听死了,以后不许叫这个!别人叫也不能应,知道吗?”

“嗯。”他回答,没有问什么。

“既然我将你从陈六的手下买了回来,你之前也答应了跟我走,那你便是我府上的人,我给你个名字如何?”我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过了片刻他颔首道:“好!”

我笑了,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说:“那从今天起你叫姜肃,记住了吗?”

“姜肃!”他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再次朝我点头,“记住了。”

“还有…”我朝他莞尔一笑,“我叫苏绮!”

地府是没有阳光的,可是这天我的心情却自入地府以来前所未有的明媚。

姜肃。

很高兴能够再次遇到你!

3.

我在地府的日子是清闲的,每日逛逛鬼街,打听一下地府又发生了什么稀奇事,或者在院子里捣鼓一些稀罕玩意打发时间。

我生前喜欢花,可惜的是地府淘不来花种,也没有太阳,我这院中光秃秃的一片,连棵草都不长,只有那几颗石头堆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假山摆在后院里。

姜肃的魂魄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明显要比刚见他时看着精神好了不少。

我平日在府中做事时,姜肃就在一旁远远的看着,或者在屋外等着,也不怎么说话,我问他了,他也会答上一两句,但都话不多,惜字如金。

他跟着兰翠一样唤我小姐,第一次时我本想纠正他,却又不知他到底如何唤我合适,便随他去了。

不过我倒是也挺好奇他竟然没跑,毕竟在我府中也没有人关着他,若是他想跑,没人能拦住他。

我也问过他,他说反正也没地方去,在这里起码有个睡觉的地方,还有钱拿。我觉得他倒是还算机灵,把算盘打的门清,没因为少了一魂就把脑子也弄丢了。

但是我依旧希望他能够恢复记忆,若是一直这样记不起自己是谁,那他的名字就不能登在阴阳簿上,也就投不了胎了,并且在这地府会被鬼差当做恶鬼关在地府的地牢中,防止恶鬼生怨变成厉鬼危害人间。

他先前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被陈六抓去,只是陈六表面是个鬼差,可有时会做一些贩卖恶鬼之事。

“姜肃,你想去人间吗?”我摆弄着手里刚买来的小玩意,问坐在院子一旁的姜肃。

“人间?”姜肃的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他的语气透漏了一丝沮丧:“我并无身份,去不了人间。”

“若是我有法子呢!”我看向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再过三个多月就是中元节了,到时鬼门大开,地府的亡魂都会去人间看望亲人,我刚好也要去,你陪我一同前往吧。”

“当真能去得吗?”姜肃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点头表示默认,又忽的笑了,姜肃每次开心的时候都会先表现在眼睛里,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也没变。

姜肃不知我在笑什么,他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我一下子笑的更开心了。

中元节是地府一年一次鬼门大开的日子。在这天,自太阳落山后,地府的亡魂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牌前往人间探望亲人,但是要在次日日出之前返回地府。

因此要想带姜肃在中元节那天去往人界,就需要帮他办个身份牌。

幸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我的重金打听之下,终于在陈六那里打听到了消息。

4.

在我从陈六那里拿了信物和羊皮图后,我便叫上姜肃和我一同前往。

出了府我拿着手里的一小块羊皮跟着上面画的路线七拐八拐,姜肃打着灯笼跟在我身后,路越走越偏。

姜肃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他忽的伸手拉住我,“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这上边就是这样画的!”我拿着羊皮图指给他看,“放心,不会把你卖掉的!”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我开了个玩笑。

我知道他为什么在担心,因为现在的环境是和上面不太一样,越往下走,就越冷。

“走吧!就快到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臂接着往前走,姜肃没再说什么,就这样跟在我身后。

大概两柱香的功夫,我们终于走到了一个有光亮的地方,那是一栋很矮的茅草屋,只有一盏泛着红光的纸灯笼挂在屋外的门沿上。

我上前去扣门,两声后屋子的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条缝。

“有人吗?”我试探性的推了一下,伴随着吱呀声门缓缓的开了,屋内的状况也渐渐的显露出来。

里面明显比在外面看到它的样子要宽敞很多,但是却被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长短不一的布条,离地面三尺有余,显得原本就不高的房梁更加低矮,地上和墙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白色蜡烛,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面具。

在这些挂着的碎布后面,有个身影背对着门口,跪坐在蒲席之上。屋内很亮,可是那些悬挂着的碎布将那身影挡住了大半,看不真切,不知是男是女。

“小女姓苏,受陈管事的举荐,特有事前来相求!”我看那人不动,便先报了姓氏。

“陈六?”我听见一声男音传来,声音很闷,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在跟我说话,听不出年岁。

“是!这是信物,先生可查看。”我从怀中拿出一块雕着奇怪花纹的漆黑石牌,举在空中。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身影就唰的到了我面前,我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半白的披散着的头发和一个放大在眼前的十分夸张的青木獠牙鬼脸,然后那个身影就和我手中的石牌一样不见了。

我惊叫一声吓得往身后退去,却跌到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我扭头看,是姜肃。

“没事吧?”姜肃将我扶正,声音带着关切。

“无碍!”我站稳身形,冲姜肃摇摇头。

那男子似乎拿着石牌端详了片刻,然后便只见梁上悬挂的布条开始移动,从中间让出来一条路来。

“我古祐关起门来做生意,干的都是地府禁止的买卖,难免要小心谨慎些,刚刚吓到姑娘,还望见谅!”

我和姜肃走到古祐的前方,他此时也已经转过身来,脸上的面具也不知何时又换了一个,不似刚刚的那么狰狞,是个普通的木雕面具,且只遮住了上半张脸。声音也终于不是隔着面具的沉闷声,而是舒朗的带着些慵懒,听着年纪并不大。

他抬头看我时,整理衣服的手似乎是怔了一下,停在空中片刻后又放了下来。

他下半张脸薄唇微启,左袖一挥指了指一旁的坐席,“姑娘请坐!”

“小女苏绮,有一事想要请求先生。”我应声落座,看着古祐直接说明来意。

“小女想带身边这位在中元节时去人界一趟,可他没有身份,过不了那鬼门桥,地府禁止恶鬼进入人间,听闻先生在地府有些本事,能办得此事?”

古祐把玩着手里的石牌,看着我身后的姜肃,语气透漏丝为难,“地府戒备森严,禁恶鬼入人间也是怕恶鬼在人间作恶,若是出了事…”

我一听古祐的语气,立刻示意姜肃将背着的行囊打开拿出里边包裹的紫木盒子,放在了古祐的面前,将自己的诚意摆在明面。

“小女知道难办,多方打听,听说古先生有这个本事,所以才特来相求,这是小女的诚意,古先生过目。”

古祐显然没想到我这么直接爽快,愣了一下忽的笑出声来,“哈哈…苏姑娘爽快,想要的去往人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是惹出祸端…”

“古先生放心,小女只是有些私事要办,决不会惹出祸端。”我急忙解释,怕他不肯答应。

古祐将打开的木盒又盖上,看向我,语气淡然:“苏姑娘不必紧张,姑娘既做出了保证,在下自是信你,那就请姑娘回去等候吧!”

我站起身来,姜肃本来跪坐在我身后,也跟着站起来了。我微微侧身,向着古祐行了个礼,“如此,多谢古先生了,那小女就不多打扰,先行告辞!”

古祐并未站起来,显然也没有要送我们离开的意思。

我和姜肃向门口走去,刚走了一半,忽的又想起来些东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姜肃,“我还有些事,你能出去等我吗?”

姜肃看向我,又回头看了看古祐,然后先出去了。

“其实小女还有一事想请教古先生。”

“请讲。”古祐抬头看向我。

我向前走了几步问道,“我想知道要是三魂缺了一魂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缺了一魂!苏姑娘说的是外面的那位吧!”我一问出口,古祐就点破了。

但很快他又说道:“我观那位公子灵魂净透,只是少了一魂,怎就变了恶鬼?”

“他魂魄受损,记忆也受到损害,记不起自己是谁了。”我叹口气,无奈的解释道。

古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记忆受损不能证明身份,怕是登不上那生死簿,所以才被误以为恶鬼。”

“是的!而且我听闻如若魂魄不完整,到时候投胎怕是要变痴傻儿!”我一脸认真的看着古祐,这也是我在别人那里听说的。

古祐忍俊不禁,“哈哈,苏姑娘也说了是听闻,那些不过是个别,也并非都是这般,只是…”

古祐忽然语气一顿,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只是怎样?”

“没什么大事,只是魂魄不完整之人生来可能会体弱多病,较常人要虚弱不少!”

“那可有解决的法子?”我急忙追问。

“当然有!”古祐点头,“魂魄缺失找回来就好了。”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似乎在说一件十分轻松的事。

找回来?我忍住内心的吐槽,要是能找来我还用来问他,“那要是找不回来怎么办?”

“那就只有用别人…”古祐的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看着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那就没有办法了!”

我眼里的期望一下子散尽,“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我看向古祐,可他终是点了点头,“嗯!”

“那可有什么能召回残魂的办法?”我问。

“残魂若是刚离开不久,倒还有法子,他这样多久了?”

我垂下眼眸,语气低沉:“六年了!”

“六年了!”古祐坐直身子,语气带着遗憾,“那恐怕是找不回了,残魂离开灵魂太久会变得虚弱,怕是早就消散了…”

古祐的话没接着往下说,我却已猜到他想说的内容。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我会找到办法的!”这话我没说出口,因为我也不确定我到底是真的有此信心还是在自我安慰。

其实在我没在地府见到姜肃前,我根本没想到姜肃会魂魄受损,毕竟当时我明明破坏了那个阵法,可最终还是让他的灵魂受损。

我先前在地府安顿好自己后也曾想找过姜肃,可惜这六年我一直都没找到他,后来我猜想他可能是已经投胎转世了,所以才一直找不到。

却没成想竟是他什么也不记得,被当做恶鬼拘禁起来百般折磨。

“外面的那位为你很重要吗?”古祐的话打破了我的回忆。

听他这样问,我一时不知要做何回答,当然重要吧!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地府找了他六年。

只是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良久,我看向古祐,眼神充满坚定,“嗯!很重要!”

“既然古先生也无法子,那小女就先行告辞了!”我朝他行礼,准备离开。

我刚转身,身后古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六年前地府来了位南国的公主,坊间传言是和亲时杀了敌国的皇子,结果挑起了两国的纷争,害的南国百姓民不聊生,南国太子亲自到边境坐镇,整整三年,才护住南国边境,不知苏姑娘可听说过此事?”

我的身体一僵,愣在原地,“是吗?倒是没听说过!”

“哦~我看苏姑娘刚刚行的礼是南国宫里的礼仪,便以为苏姑娘生前是南国宫里的人,想着说不定姑娘认识那位公主!”

“家父曾是朝中大臣,小女曾有幸去宫里学习过一段时日!不过未曾见过宫里的公主,也不知古先生说的哪一位。”我平静的应答,不过并未转过身去。

“那姑娘又为何会姓苏呢?”古祐咄咄逼人道。

“南国开国之初,家父跟随当朝圣上立下赫赫战功,圣上特赐以国姓!”我转过身来,直视着古祐,身子却止不住的微颤,“古先生就是这般打听客人的身世的?”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过了许久,古祐才开口,“是在下唐突了!”

我并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也不愿去想他究竟信了几分。

刚出门,就看见姜肃提着来时的那盏灯笼站在门口六尺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我出来,他抬头看向我。

灯笼微黄的光给他冷峻的气质裹了层微光。

“要走了吗?”他问到。

“嗯!”我点点头,忽然叫出他的名字。“姜肃!”

“我在!”他走到我跟前,微黄的灯光照在我们中间,“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将眼里的悲伤掩藏起来,冲他宛然一笑,“走吧!我们回家吧!”

姜肃未再多问,侧身让出路来,举着灯笼示意我先走。

就这样,我们像来时那样一前一后回了家。

就像生前出嫁时那般,我走在前面,他护在后面,只是距离近了不少。

5.

地府因为没有太阳的缘故,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常年都是灰蒙蒙的,屋内倒是一直灯火通明。

外面传来打更的吆喝,此刻已经亥时了。

我坐在院子的中间,看着漆黑一片的上空,什么也没有,地府是看不见星星的,可我还是看着!

古祐的话在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今日他猜的没有错,我确实是他口中的那个南国六公主。

那个和亲时在成婚之夜杀了敌国的皇子的六公主。

我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又为什么会认出我。

但是今日他提到此事时我一下子慌了神,尽管我努力的控制自己,可是我知道我骗不了自己。

六年前我来到地府后改了名字,又到了此处,为的就是掩盖身份,可如今却被别人一下子就看穿了。

“夜已经深了,小姐早些休息吧!”兰翠从屋内走了过来,她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嗯!”我虽应着,可眼光却瞟到了站在连廊那里的姜肃,我看向兰翠,“你先去休息吧!我有事要和姜肃说。”

兰翠听罢懂事的退了下去,我站在院中,等着姜肃过来。

“你有话要问?”我看着走向我的姜肃问到。

“嗯!”姜肃的表情有些担忧,“今日自回来后小姐就一直心不在焉了,若是身份牌难弄,小姐不必这般费心。”

我微微一怔,显然姜肃理解错了。

我想要带姜肃去往人界的原因是我曾在他临死前答应过他,要替他带一句话给家里人。

他说,儿为国死,死而无憾,若有来世,还愿做阿娘的儿子,唯愿阿娘、兄长和妹妹能好好生活。

可是我没能有机会做到,现在我想让他自己回家看看。

他之前告诉过我,他家在锦城城西的最后一个人家,家中还有一位四十岁的母亲,一位长他五岁的兄长和一个十岁的妹妹。

可是现在六年已经过去了,人间已经不知道发生什么变化了。

这六年来我从未去过人界,倒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怕。

那些变故是由我而起,我无颜面对南国的百姓。

我摇摇头,看着姜肃,“你想多了,我心不在焉是因为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姜肃上前一步,眼中带着关切,“可有我能帮的?”

“没事!一些小事情。”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话题扯开了,“兰翠不是说时候不早了,早些去歇息吧!我也累了。”

就在我转身要进屋时,姜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有些事想要问小姐?”

“其实这几年来我也并非什么的不记得,但记忆一直十分混乱,断断续续的。自那日被小姐救了以后,小姐给我起名叫姜肃,便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这是姜肃第一次告诉我这些事,也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我没有出声,等着他接着说。

“这几个月来,脑子里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只是大多连不起来”

“我记起我家中还有家人,我去从过军,我还记起我去到一个院墙很高的地方,在那里…”姜肃绕到我面前,他的眼中透漏着迷茫,“我还看到了你!”

“他们叫你六公主!”

“我们以前认识是吗?”姜肃看着我的眼睛,期待着我给他一个答案。

“是!”我承认了,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低下头来,许久,我开口:“你还记得多少?”

姜肃没有出声,我抬头看他,却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

他摇着头,良久,似是终于放过了自己,“没有了,只有这些了。我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死的,甚至记不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我是宫中的公主,你在宫中当差,后来我们变成了朋友。有一次我们外出遇到了危险,你为救了我,然后…被杀害了。”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我没将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诉他,我还不知如何开口,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他的。

“那你…”姜肃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我没能逃出去,所以才在这里和你遇见了。”我在嘴角扯起一个微笑,想要安慰他,“没什么!都过去了,将来投了胎,还可以重新做人。”

姜肃并未因为我的话而开怀多少。

“好了,早点休息吧!”我努力的维持着嘴角的微笑,“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明日我会告诉你的。”

姜肃将嘴边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终是转身离开了。

这件事如同一个插曲就这样过去了,我也将姜肃想要知道的挑了一些告诉他,但将我与他如何遇险几句话搪塞了过去。

不过也自这件事之后我与姜肃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什么改变。

6.

在地府,我之前最喜欢的事情便是买东西了,鬼街上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许多东西我生前都没见过,或许是我活着的时候鲜少出宫,所以没见过。

而现在又多了一件最喜欢的事,那边便是坐在院子里看姜肃练剑,他生前的事记得不清,却记得如何耍剑。

半月前去逛鬼街,路过一家兵器铺,看见他在门口盯着那把剑停留了片刻,便偷偷帮他买了下来。

初时他还不肯收,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把剑,我说想看他舞剑所以才买来的,他犹豫许久才收下。

其实生前曾见过一次他练剑,可也只有那一次。

姜肃身着墨绿色长衫,手握剑柄在空中挽出两个剑花,手臂收势只见剑光一闪,伴着一声剑鸣响起,剑身便没入剑鞘,收回鞘中。

院中的灯光照在衣摆上,发出幽绿的光,若不是人好看,怕是衬不得这样的衣衫。

“好!”我坐在靠椅上鼓掌,姜肃一脸无奈,又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这些天日日看他练剑,却总是看不厌。

“明日便是中元节了,到时先去看看你家人,可好!”我看着姜肃向我走来,开心的问到。

那古祐是有些本事,一个月前府上忽听见叩门声,兰翠去开门,一个小鬼留下一个木匣子,说给苏小姐的,然后便离开了。拿进屋来我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正是姜肃的身份牌。

“那小姐不回宫里看望亲人吗?”姜肃问。

我神情一顿,僵硬了片刻,从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去啊!先陪你去看望你家里人,再去宫中。”

次日,中元节。

地府里四周繁华喧闹,今日中元节鬼门大开,大家都想要去往人界看望亲人。鬼门关关口处,大批的亡魂在这里拥挤着想要快点去往人间。

姜肃的牌子并未被看出异样,我与他很快便过了鬼门关。

出了鬼门关后我们前往凉州,一路上时不时能看到有不少人在烧纸钱和放河灯,而等入了凉州锦城,路上的游魂渐渐变少,烧纸钱的人也几乎看不到了。

夜色渐深,街上人烟稀少,只能看见几个游魂。我带着姜肃往城西走去,在最后的那间屋舍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姜肃看着眼前的熟悉的建筑,不确定的问:“我家?”

“嗯!应该是的,进去看看吧!”我拍了拍姜肃的手臂,“你家人应该很想你的。”

我与姜肃穿过大门,进入院中,只有上房还亮着灯,待靠近时听到里面还有人在说话。

“已经快戌时了,阿娘还是早些歇息吧!哥哥和嫂嫂也都已经睡下了。”一声轻柔的少女声响起。

“无碍!阿娘还不太困!”有些苍老的老妇人声音回应道,“对了,今日中元节,阿娘叫你给你二哥烧的纸钱你可烧了?”

“哎呀!阿娘放心,你今日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怎么敢忘记,我与大哥一起去烧过了,阿娘放心吧!”少女的语气带了丝无奈。

“那就好!你大哥养家,难免忙些。”老妇人叹口气,“唉!娘又老了,记不住事,难免会多嘱咐几遍。”

“哪有老,阿娘且年轻着呢!”少女调皮的笑道。

“对了,阿娘,今日三殿下派人来过了,送了不少银两,当时你在午睡,我便没打扰你。三殿下真是重情重义,自二哥走后,每年都派人送来钱财。”少女的声音又响起。

“三哥!”我感到有些惊讶,我自是知道姜肃生前曾跟随三哥身边,却没想到三哥竟每年会来探望姜肃的亲人。

我推了推身边的姜肃,“你不进去看看你娘?”

姜肃面露犹豫,难得的紧张。

“别怕,我在这呢!”我忽的握住姜肃垂在身侧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难得来一趟,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若有一日真到了投胎的时机,怕是想来也来不了了!”

“去吧!去看看她们!”我鼓励道。

姜肃反握紧我的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我站在院中等候时看着天上的月亮,六年了,我有六年没看过月亮了,我也有六年没回过家了。

我望向北方,那是皇宫的方向,只是屋檐和院墙遮住了。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姜肃从屋内出来,明显眼睛带着些许笑意,我看向他,他竟有些害羞,将眼睛又撇向别处。

“怎么了?跟你娘和妹妹说了什么竟这般开心?”我向前打趣道。

“没有,没说什么!”姜肃收起眼底的笑意,忽的又郑重的注视着我,“谢谢你!”

听到姜肃道谢,我有些不知如何反应,“谢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摆摆手,先走了出去,“好了,接下来还要去别处呢!”

我快步出了院子,姜肃紧跟了上来,“小姐接下来要去皇宫吗?”

“嗯!”

7.

宫里的守卫森严,可我和姜肃是鬼魂,如今倒可以在这皇宫光明正大的行走,只是要避开那些驱鬼的符碑。

此刻已是亥初,宫内大部分人已经歇息,但景秀宫还是灯火通明,那是我母妃的院子。

屋内有人说话,是我母亲的贴身侍女华月。

“娘娘,刚刚林公公来报,皇上现在在祭先殿,估计是不会来这里了!”

“知道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一下子感觉到心中难过不已。

我想要踏进那间屋子瞧一瞧她,可步子却如千斤重般迈不出去。

我不知如何去面对母妃,小的时候我就调皮,从没让她省过心,到最后我又给她闯了那么大的祸,她在这宫中又要替我背负多少骂名。

往事好似发生在昨日,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本是南国六公主,是南朝最受宠的公主,而我母妃是宫里的玥贵妃。

我因自幼聪明伶俐、古灵精怪,深受皇帝喜爱。

我幼时便喜欢习武,十四岁便跟随父皇去围猎场打猎,也是在那时我遇到了姜肃。

他一身黑灰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佩剑,头发全部被束起,浑身散发成熟冷静和他那张脸不相符的气质。

那时他十八岁,是三皇子苏瑜的贴身侍卫。

我之所以注意到他,便是因为他那张脸,神采英拔清新俊逸,可偏偏在右脸颊上有着一道长长的淡淡的疤痕,颇为可惜。

苏瑜和我同父同母,是我的亲哥哥,十七岁便前往边境驻守边外替父皇分忧。

我与三哥有十岁之差,自幼他便对我疼爱有加,宠溺不已。

也是在我第一次跟父皇去围猎时,三哥怕我受伤便派姜肃跟在我身后保护我,但那时我与姜肃也仅仅对过几句话,并不熟悉,后来虽也在三哥的身边见过他几次,却也并没有多少对话。

事后我向三哥打听他何时换了侍卫,三哥说姜肃本是他军队的将士,十五岁参军,因天资聪慧为人肯吃苦向上,仅三年时间便升到了校尉,期间立下不少功劳,脸上的那道疤就是战场上留下的,不过还好没伤到眼睛。  

可半年前,敌军来犯,夜间偷袭进我军营帐,姜肃为护我三哥被人一剑从身后刺穿胸膛,并且身上多处受伤。

敌军被击退后,姜肃因失血过多在床上昏了七日,军医说他手筋受伤严重,怕是以后拿不起长枪,不能上阵杀敌。

三哥惜才又对姜肃心怀感激,便在回宫时将他带回锦城,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卫。

我听罢替姜肃惋惜,同时又感谢他救了我三哥,便派身边的婢女聂红给他送了些赏赐感谢他,可却被一一拒回。

聂红回话说,姜肃的原话是:“身为属下,护主周全本就是分内之事,不敢以此多要赏赐。”

再后来,我在母妃的宫中遇到过他一次,他陪三哥来宫中拜见我母妃。

我撞见他时,他正蹲在地上将母妃院中蔫掉的花小心的扶起来,我出声问他在做什么,倒吓了他一跳。

看清来人后,他急忙起身向我行礼,我见他如此爱惜花,便刚好将我要送给母妃的花挑了一盆送给了他。他举止僵硬不知该不该收。

我说这是对他救我三哥的谢礼,莫非金银财宝收不得,花也收不得。

他推辞不了,只得收下。

不过他的眼睛不会骗人,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喜欢那花。

我与他的交集也只到了这里,我依旧是宫里受宠的六公主,他依旧是三哥身旁的侍卫。

直到两年后,我十六岁时,一道圣旨打破了我的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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